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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看見哪。”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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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門了,在路上讓葉黎下車買早餐。吃著從外面餐廳打回來的包子點心,他氣憤地發現家裏的早餐才更適合他的胃口。

晚上回去,竟又是清蒸排骨,清蒸鱸魚,水煮白菜。

突然特別懷念朱棉棉做的紅燒茄子了。

晚飯過後,那三只依然湊在一起打鬥地主,七十幾歲的爺爺還不時爆發出一陣陣毛骨悚然的笑聲,弄得唐岳的神經一下子繃緊起來,他知道一個人太生氣的話心臟會受不了,那太興奮的話心臟能不能受得了?

就這麽過了一個星期,唐岳發現自己在家裏說的話沒超過十句,而十句中有九句是跟保姆陳媽說的。

一直到第二個星期的晚上。

飯後那三只依然在一起鬥地主,唐岳把自己當成透明人,正準備回房間,卻聽朱棉棉叫了他一聲:“唐岳,你會不會鬥地主?”

唐岳頓了頓,會又怎麽樣,不會又怎麽樣,以他的高冷個性,當然不會直接說會還是不會,便只能繼續高冷地問:“怎麽了,有事?”

“要是你會的話,可以替我來打一局嗎?我想去個洗手間。”

終於不用做透明人了嗎?

不知為什麽,唐岳心裏居然有一絲竊喜,但他也只能作出清冷孤傲的樣子:“好,那你趕緊下來,我不會打很久的。”

唐岳剛坐下來,唐建忠和朱曾成便互相使了個眼色。

身無彩鳳雙飛翼,心有靈犀一點通!

第一輪,唐岳憑自己20公分的可視度,看清了手中的牌子,居然是地主,而且牌很好!

可是……為什麽三輪過去了,他還是地主呢?

而且,明明是很好的牌子,為什麽還老是被殺得片甲不留呢?

第三輪結束,唐岳明白了,在爺爺面前,自己還嫩著呢!爺爺竟然跟朱曾狼狽為奸了!

“我不打了,等棉棉回來吧。”

唐岳憤然地放下撲克,上樓去了。

樓下那兩只居然還互擊了一掌:give me five!

在經過朱棉棉房間的時候,朱棉棉剛好從裏面走出來。

唐岳不由地站住了。

朱棉棉看到唐岳,也是怔了怔,她沒有往下走,而是站在原地看著唐岳。

似乎空氣一下子凝結起來了。

“棉棉,我有話跟你說,你能不能先不下去?”唐岳說。

站在門口的朱棉棉頓了頓,心裏感到有些緊張,她握了握拳頭:“好的,你想說什麽?”

此時是夜裏八點多,二樓的空曠的走廊只有他們兩個,除了偶爾能聽到樓下唐建忠的朱曾成的講話聲外,這裏是很安靜的。

唐岳往朱棉棉靠近一步,想用20公分的可視度看清朱棉棉的樣子,然而朱棉棉卻往後退了一步。

所以唐岳面前便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。

唐岳問:“這麽怕我?”

朱棉棉只是捂著肚子:“我只是為了孩子,對不起。”

“那麽,如果我同意你把孩子生下來呢?”唐岳問。

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唐岳:“你同意了?這是為什麽?”

“你說得對,孩子畢竟是無辜的。”

她心裏有些激動,“那生下孩子之後呢?”

“生下孩子之後,你就離開,但是孩子得留下來。”

那一瞬間,朱棉棉像是突然掉進了一個冰窖裏,一股寒意從腳底流向四肢百骸,有一刻她甚至不能呼吸。

可是過了好一會兒,她又不由地苦笑一下,唐岳之前是不允許她把孩子生下來的,可現在他松口了,允許她把孩子生下了,那她其實是高興的不是嗎?

她摸了摸肚子,前幾天去做產檢的時候,李心淩說這孩子已經有三個月了,再過一個月就可以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了。狀諷雙巴。

於是,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:“好的,那我跟孩子謝謝你,等把孩子生下來之後,我就離開這裏。”

後來她又加了一句:“在此期間,我也會認清楚彼此間的關系的。”

關系,什麽關系?

就當是一種契約關系好了。

……

朱棉棉說完,便下去繼續跟爺爺和老爸鬥地主了。

前幾個晚上她在打牌的時候還是興致不怎麽高的,這次再下來,她像是玩嗨了一般,興致特別高漲,還連砸了老爸兩個炸蛋。

朱曾成看著朱棉棉一楞一楞的,“棉棉,你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,繼續打,老爸你趕緊出牌!”

朱曾成看著朱棉棉,他明白自己的女兒,她從小就這樣,心裏越是不舒服的時候就越是表現得打滿雞血的樣子,企圖掩飾她內心的傷心與失落。

“你剛上去的時候,唐岳那小子跟你聊了什麽?”朱曾成問。

“沒聊什麽,我跟他有什麽好聊的呀,”朱棉棉繼續發牌。

唐建忠也說:“可能棉棉真的是愛上了鬥地主了呢,親家你就別問了,讓棉棉好好打牌吧。”

朱曾成拿著牌,又偷偷地瞄了一眼朱棉棉,但是被朱棉棉一個眼神給瞪回去了。

他只好把視線轉回來,但是他心裏還是覺得難受,朱棉棉從小便懂事,很少會把自己的傷心事跟他分享。

他忍不住了,便跟唐建忠嘀咕了一句:“唐岳他不就是以為自己錢多,看不起我們家棉棉嗎?棉棉是被我養糙了,要是跟她媽媽的話,那她跟你們家唐岳絕對是門當戶對的!”

這句話信息太大了,朱棉棉猛然警覺起來,她連忙問:“那我媽呢?”

唐建忠也問:“是啊,那棉棉的媽媽呢?”

朱曾成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,連忙掩住嘴,“唉,瞧我這張嘴,又開始吹牛了,你們別管我,當我沒說。”

朱棉棉知道老爸喜歡吹噓炫耀,但是她相信老爸是知道媽媽的下落的。

只是從小到大老爸都不喜歡她問媽媽的事情,以前她的確希望有一個媽媽,但是現在她自己都要當媽了,有沒有媽也無所謂了。

……

夏天過後就是秋天了,天氣也漸漸轉涼了。

那天朱棉棉讓老張開車把她送到一個大商場。

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五個月大了,可孩子的衣物只有她織的一件小毛衣,別的都還沒有。

家裏爺爺年紀大了,老爸又是粗漢子一個,而嬰兒用品是要親手摸過看過才能放心買的,所以她想自己去商場給孩子買。

“棉棉,真的不用我跟著你進去嗎?”老張問。

“不用了老張,我買好了再叫你進來幫我拎一下就行了,”朱棉棉一邊說一邊下車。

然而很意外地,她居然在商場門口看到兩個人。

一個漂亮得無可方物,一個帥氣得像混血兒一樣,那兩個人也看到她了。

“你……你們……”朱棉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。

歐陽子宇和宋天雨看著朱棉棉的樣子,彼此看了一眼,均顯得很無奈。

他們只不過是好久沒見過了,約出來打個網球,打完網球後宋正雨說這邊有一家餐廳很不錯,說要請歐陽子宇一起吃飯。

然而從出門到現在,無論是網球場的工作人員,還是一起打球的球友,抑或是一路上的行來,都以為他們是一對。

難道顏值高身材好的兩個帥哥在一起,就只能是gay嗎?

“棉棉,你怎麽也變成腐女了?”宋天雨很不高興地問。

“你們怎麽會在一起的?”朱棉棉問:“不是認識不久嗎?”

歐陽子宇說:“相逢恨晚,自從上次打過一次桌球喝過一次啤酒後我們就時不時聚一下了。”

“噢,原來是這樣,嚇我一跳,你們不知道,現在圍脖上、天涯上、貓撲和人人上,不知多少女生在抱怨說現在長得好看的男生都戀上同性了,廣大女性同胞已經滿足不了你們了。”

宋天雨故意問:“那如果我真的跟子宇在一起了,你猜我們哪個是小攻,哪個是小受?”

朱棉棉壞笑地指著歐陽正宇:“他是攻,天雨你是受。”

宋天雨一張好看得臉馬上就陰沈下去了。

她連忙補了一句:“誰讓你長得漂亮啊,比女孩子都要漂亮。”

“這還差不多,算你會說話。”

歐陽正宇也笑了笑:“棉棉,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?”

“我來給肚子裏的孩子買小衣服,”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。

歐陽正宇看著她已經有點凸起的肚皮,說:“我和在雨正準備去吃飯,要不這樣吧,你先跟我們一起吃飯,吃完飯我和天雨再陪你去買東西。”

宋天雨也說:“好啊,好啊,正好我們吃飽了也沒事幹。”

朱棉棉扶了扶眼鏡,問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說錯了,正好我們吃飽之後要散散步。”

“可是,你們兩個大老爺跟我一個女的去逛嬰兒用品,不覺得無聊嗎?”

歐陽子宇:“當然不會。”

宋天雨:“樂意效勞。”

……

朱棉棉讓老張先回去,她先跟歐陽子宇和宋天雨去附近的餐廳的吃飯。

那家餐廳是粵式餐廳,都是一些清淡的廣東菜,歐陽子宇在看菜單,他先問:“棉棉,你現在胃口還好吧?”

朱棉棉說:“好啊,已經過了反應期了,現在特別能吃。”

歐陽子宇說:“白切雞吧?清淡又有營養。”

朱棉棉頓時搖頭:“別啊,我在家裏天天都吃這些清淡的,現在好不容易出來一下,給我要點重口味的吧。”

“重口味的?”

朱棉棉便招呼服務生過來:“我要烤生耗十個,紅燒大閘蟹十個,蒜香排骨一碟,炸牛奶一碟……”

宋在雨看到朱棉棉點了這麽多,以為朱棉棉點這麽多是大家一起吃的,結果等菜上來之後,朱棉棉把這些菜全都攬到自己跟前了。

“呀,全是我點的,唔,太棒了,太香了,”朱棉棉抓了一只大閘蟹就啃,直到看到宋天雨眼巴巴又驚訝的目光,她才拿了一只蟹遞給宋天雨:“只能給你一個,多的沒有了,要吃自己點去。”

宋天雨一邊優雅地吃著螃蟹,一邊看著正在狼吞虎咽的朱棉棉,他不由用眼神跟歐陽子宇交流:這就是孕婦的飯量?

歐陽子宇看得懂宋天雨的眼神,他鄭重地點點頭,恩,這就是孕婦的飯量。

……

飯後,他們三個人一起逛商場。

不過是三個人一起逛商場,可是……朱棉棉怎麽感覺這麽別扭呢?

她走在中間,左邊是宋天雨,右邊是歐陽子宇。

☆、65、棉棉最近變了!

“我還是去推個購物車吧,”朱棉棉說。她特意從他們兩人之間溜掉了。

但剛拿到購物車,就被歐陽子宇搶過去了:“我來推吧。”

朱棉棉也不跟他搶,就先走在前面選嬰兒用品。看看衣服又看看玩具,這裏所有的東西都很可愛,夢幻顏色的小衣服小被子,各種卡通圖案,很容易激發一個女人的母愛。

看著這些東西,想像著寶寶出生的樣子,她又莫名地感到哀傷。

想到唐岳那晚的那番話。

難道真的生了孩子就要離開嗎?

不,她做不到,這是骨肉分離!

那離開?

想到年邁的爺爺,還有眼睛尚未恢覆的唐岳,她又有一絲不舍。

可是,終究要離開的不是嗎?

“小姐。您手上拿的這套嬰兒服要包起來嗎?”店裏的營業員過來,小心翼翼地提醒朱棉棉。因為她摸著這小衣服已經摸了好久了。

朱棉棉從發呆中回過神來,心想自己遲早要離開的,孩子還不知道要在哪裏出生,買多了估計用不上,不如先隨便買幾套。

可是,等她轉身的時候,突然就嚇了一跳。

後面,宋天雨和歐陽子宇一人推著一輛購物車,他們的購物車幾乎都堆積成一座小山了,什麽奶瓶、紙尿片、小被子、嬰兒沐浴液……

“你們……你們這是幹什麽?”朱棉棉問。

宋天雨說:“給我外甥買東西啊。”

歐陽子宇正把一瓶爽身粉放在購物車裏:“這個肯定能用得上。”

朱棉棉連忙說:“不需要這麽多的,買幾件小衣服就可以了。”

宋天雨又往購物車裏丟了一件玩具積木:“棉棉你別管我們,反正我們先買了,用不用以後再說。”

歐陽子宇也說:“沒錯的。先買了,以後也不用經常跑出來。”

說完,他又去吩咐店員:“把這嬰兒床給我拿一張。”

“不用了,真的不用你們這麽破費的,”朱棉棉說。

營業員不知道聽誰的,看著歐陽子宇,歐陽子宇說:“聽我的。”

營業員便喜滋滋地去倉庫找新的小床了。

朱棉棉無奈。

她旁邊還站著一個營業員,羨慕地說:“小姐您真有福氣,他們兩個哪個是孩子的爸爸呀?”

正好宋天雨在旁邊,他沖女營員調皮地笑了笑:“你猜猜?”

營業員為難了:“我……我猜是那位先生,”她指著歐陽子宇。

宋天雨不高興了:“為什麽?難道我不像馬上要當爹的嗎?”

營業員捂著嘴笑了笑:“我是從眼神看出來的。”

宋天雨便去觀察歐陽子宇的眼睛,但歐陽子宇正在研究一個產後吸奶器,他說:“估計這個也會用得上。先買吧。”

很若無其事的樣子。

朱棉棉臉都紅了。

……

一個小時後,唐岳家門口開來了一輛大卡車,那卡車還朝裏面響了幾聲喇叭,唐建忠和朱曾成見狀,都好奇地出來了。

只見宋天雨和歐陽子宇先跳下車來,隨後歐陽子宇又把朱棉棉扶下車來。

宋天雨看到唐建忠。趕緊跑過去:“外公好。外公好久不見,外公身體好我就放心了。”

“你們這是幹嘛呀?”唐建忠看著那輛卡車問。

“今天在商場門口無意中遇到小表嫂,她說要去買嬰兒用品,我想作為表舅舅嘛,就順便給小外甥送點禮物嘍,於是就買了這一些,外公您快找幾個人出來卸貨吧。”

朱棉棉發現宋天雨措詞非常恰當,他說的是無意中遇到,既合情理又不讓人誤會。

唐建忠看著這滿滿的一大卡車東西,不禁問:“你是把整個商場都搬回來了嗎?”

“哪有這麽誇張,這些都是要用到的。”

突然,唐建忠往宋天雨的背上一拍:“算你小子懂事!”

“外公,你嚇死我了!”

唐建忠開始吩咐吳嬸她們:“布置兩個嬰兒房,一個睡房,一個玩具房,再加一個雜物房。”

……

晚餐。

“棉棉,今天你辛苦了,多吃點菜補補身子,吃完飯後我再讓吳嬸給你再熬晚燕窩,”爺爺往朱棉棉碗裏夾菜。

“謝謝爺爺,”朱棉棉禮貌地說。狀歲臺亡。

朱曾成說:“你今天出去怎麽不叫上老爸啊?幸好有兩個護花使者,對了,除了有一個是表弟,另外一個是誰啊?看那家夥儀表堂堂,一表人才的。”

“爸,他叫歐陽子宇,是宋天雨的朋友,也是我的朋友。”

正在吃飯的唐岳停頓了片刻。

朱曾成仍在興奮地說著:“話說豬頭你最近越來越厲害了,不但桃花運旺盛,認識的朋友也都是那麽優秀的,現在老爸一點都不擔心你以後被人欺負了。”

“出門靠朋友嘛,”朱棉棉說。

正吃著飯,爺爺又說了:“對了棉棉,現在的年輕人結婚人都喜歡拍婚紗照,你和唐老三的婚禮本來就簡單,要不改明兒去補個婚紗照吧。”

似乎唐岳的眉毛蹙了蹙,正想找理由拒絕,卻被朱棉棉搶了先,她淡淡地說:“爺爺不用這麽麻煩,您別看那些婚紗照拍出來好看,但是在拍的過程中是很累的,我肚子現在都五個月了,吃不消的。”

唐岳怔了怔。

他想不到一向逆來順受的朱棉棉會這麽快拒絕。

……

接下來的那段時間,朱棉棉一直是該吃吃,該睡睡,作息規律,每天早上起來去花園裏散步,散步之後小憩一會兒,中午給肚子裏的孩子織毛衣,下午睡一覺,傍晚再出去散步。

那天早上,唐岳像往常一樣出門,經過花園的小徑時,他感覺有人從身邊經過。

“葉黎,剛剛經過的人是誰?”唐岳問。

“是朱秘書啊,”葉黎回答。

唐岳停了停,這朱棉棉怎麽見到他連招呼都不打一聲?

感覺她還沒有走遠,他便叫了她一聲:“棉棉!”

若是以前,朱棉棉應該走到他面前,恭敬地問候他一聲唐總。

但現在她只是在原地停下來,轉身淡淡地問:“有事嗎?”

“沒事,”他心想,沒事不能叫你嗎?

“沒事那我繼續散步去了,”說完竟真的轉身就走了。

等唐岳坐在車上之後,他靠在車後座上問葉黎:“你說這朱棉棉這段時間是怎麽了?”

葉黎不明白:“什麽怎麽了?”

“她好像……對我生疏了。”

葉黎又在心裏吐槽了,原來老板也有賤賤的時候,對你好了,你嫌人家煩,冷落你了,你又失落了。

“老板,朱秘書最近的改變是挺大的,”葉黎說。

“是嗎?你也這麽覺得?”

“恩。”

“那你說說,她現在變得怎麽樣了?”

這幾個月以來,他經常會在接送唐岳時碰到朱棉棉,她依然是穿著簡單寬松的麻布裙,長發自然地披散下來,有時在花園裏散步,有時戴一幅眼鏡在花園的石桌上看書,有時對著一些花花草草發呆。在遇到他的時候,她也會淡淡一笑,對他說“早上好啊葉黎”,眉眼間已經沒有了一開始見到的低眉順眼,整個人清淡如菊。

但是應該怎麽形容現在的朱棉棉呢?葉黎在心裏想詞語,可他又不是學中文的,平時在公司的發言稿還都是蘇珊寫的。

想了半天,說:“就是變冷淡了。”

“……”好一會兒,唐岳才慵懶地說了一句:“葉黎,下周去報個作文培訓班吧,你的工作暫時由蘇珊接替。”

葉黎欲哭無淚。

……

那天晚上,唐岳像平時一樣從健身房回來,他摸索著到窗臺邊,拿起杯子喝水。

又是涼開水。

不知怎麽,他突然就想起了以前朱棉棉常做的胡蘿蔔汁,細想起來,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喝過了。

再想想,他跟朱棉棉的交流也很少了,上一次跟她說話是什麽時候?

想起來了,是那天他跟她說,等孩子生下來後就讓她走的時候。

那天,他說的話的確是過份了些。

他從房間出來,摸索著走到她房間門口,猶豫了一會兒才敲了敲門。

朱棉棉聽到敲門聲,以為是老爸,她看了看手機的時間,晚上九點多。

“老爸,找我什麽事啊?”她沒有馬上開門,而是直接在床上問。

門口沒有聲音。

朱棉棉心咯噔了一下,像這樣敲門又不說話的,不會是老爸,更不會是爺爺,也不會是家裏的保姆。

“誰?”她走到門口邊上,小聲地問了一句。

“棉棉,是我,”唐岳說。

她沒有把門打開,隔著門問:“有事嗎?”

“我們聊聊吧,”唐岳說,其實他也不知道要跟朱棉棉聊點什麽,聊聊她最近懷孕的感受?聊聊她的需求,或者胎兒檢查?

也只有這些話題了。

但朱棉棉覺得唐岳一定是要跟她聊她什麽時候走的事,或者聊怎麽處理她肚子裏的孩子。

“我睡了,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聊吧,”朱棉棉靠在墻上,隔著門說。

唐岳只了個閉門羹,只好悻悻地回房了。

朱棉棉聽到外面已經沒有聲音了,這才輕輕地打開門,走廊外面空蕩蕩的,她又小聲地把門關上,接著回到床上,睜著眼睛,幾乎是一夜沒睡。

離開的日子,快到了吧?她想。

……

“豬頭,救命啊!”第二天一大早,朱棉棉就接到了老爸的電話。

四十分鐘後,朱棉棉打的去了老爸說的地方。

那地方位於A市東區,那一帶都是一些民房,有一幢看似其貌不揚的房子,其實是一個賭坊。

朱曾成一看到朱棉棉,不由地大聲叫起來:“豬頭啊,他們要砍我的手啊,你快救救老爸吧!”

又是這樣的場景,朱棉棉閉上眼睛。

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,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,老爸因賭被幾個放高利貸的人抓起來,那一次把朱棉棉嚇壞了,好在隔壁的李敏阿姨是個潑辣的性子,帶著朱棉棉去跟那些放高利的談判,最後拿出了全部的積蓄贖了他回來。

經過那次後,朱棉棉以為老爸從此改過自新了,沒想到初三那年他又被賭場的人捉起來了,那次是朱棉棉四處籌錢把曾朱成給贖回來的,那次還變賣了奶奶的一枚傳家玉佩。

還有一次是大三的時候,朱曾成打電話向她求救,說在老家又被人捉了,那次朱棉棉把剛領的兩個月的暑假工資,又找劉雨芳借了一萬,這才把朱曾成給贖回來的。

“棉棉啊,你趕緊說句話啊,再不拿錢過來贖,老爸以後就沒有手吃飯了,”平時一副瀟灑不羈自稱風度翩翩的朱曾成,每到這個時候就是一副可憐巴巴的嘴臉。

朱棉棉睜開眼睛,問這裏一個看似像領頭的:“他欠了你們多少錢?”

那領頭的說:“你老爸說自己女兒嫁了個金龜婿,賭得很大,一共十五萬。”

“十五萬?”

朱棉棉看著朱曾成,“爸,我這段時間一直沒上班,唐家也沒有給過我多少零花錢,這麽多錢我拿不出來,砍你的手就砍吧。”

朱曾成沒想朱棉棉會這麽絕情,一時懵了:“棉棉,唐家隨隨便便一件古董花瓶就值十幾萬了啊?你去拿客廳角落那個白底藍花的花瓶來,那個可值錢了,或者拿墻上那幅字畫,那是明清明期的正品,可值錢了。”

“爸,我再怎麽缺錢也不會去偷別人的東西!”

“豬頭,豬頭啊……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,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被人斷手斷啊……”

朱棉棉沒理會他,繼續往外走,一直走到門口,才又轉身走回來。

朱曾成本來已經萬念俱灰了,現在看到朱棉棉走回來了,他像是絕地逢生一樣,突然淚流滿面:“豬頭,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老爸的,唔唔……你個壞豬頭,你故意這麽做的……嚇死我了……”

……

朱棉棉跟那領頭的立了一張字據,讓他們先把朱曾成放了,三天後一定還錢。

回去的路上,朱曾成在出租車裏不停地跟朱棉棉說對不起:“豬頭,我錯了,我下次再也不去賭了,你就說句話,原諒我吧。”

朱棉棉看著他:“爸,今天我就把話說清楚了,這是最後一次,絕對是最後一次,要是再有下一次,我眼裏就再沒有什麽養育之恩了,我發誓,下一次若我再幫你,我就不得好死,斷子絕孫,這輩子都活該沒有男人要!”

朱曾成聽著朱棉棉的毒誓,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來:“豬頭,你……是不是太狠了點?”

“不狠不長記性!”

“豬頭,你變了!”
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
……

朱棉棉這兩天一直為了那十五萬頭痛,想去找爺爺,但覺得不合適,爺爺對她已經夠好了,她不能為老爸的事讓爺爺費心。

找唐岳?如果找唐岳的話,他未必不肯借,只是如果她找他借錢了,那他以後就更看不起她了。

朱棉棉感到一陣悲涼,一般的夫妻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有商有量,除非是那種地位不平等的夫妻,比如他們。

後來她想到了歐陽子宇,歐陽子宇不是唐家的人,又一直說要報恩的,找他是最合適的。

他給歐陽子宇打了個電話,委婉地說了借錢的事,電話那頭歐陽子宇二話不說就答應了,還讓她發個銀行卡號過來,他給她轉帳。

在沒有開口借錢前,朱棉棉還覺得自己跟歐陽子宇是朋友,彼此是平等的,但是開口借了錢之後,她就覺得自己欠了歐陽子宇的,這種感覺很不好。

可沒有辦法,她只能找他借。

那天下午,朱棉棉正打算把銀行卡號發給歐陽子宇,卻聽到走廊外面有兩個保鏢經過。

“這一層應該沒有吧,是唐總的房子。”

“那我們查查另外幾間。”

他們似乎在搜查什麽東西。

朱棉棉打開門,正好看到其中一個保鏢。

“你們在找什麽?”朱棉棉問。

“少奶奶,是這樣的,今天早上唐總打電話回來,讓我們把大廳那張明清時期的字畫拿到公司,他想轉贈給一個客戶,但是現在那張畫不見了。”

不見了?

……

那天傍晚,唐家所有人包括保鏢和保姆都聚集在客廳裏,唐岳也回來了。

大廳裏人心惶惶,每個人都惴惴不安,就擔心自己成了懷疑的對象。

吳霞說:“今天也不是懷疑大家,我信得過在場的各位,大家都是訓練有素的專業家政人員,並且我們這裏每一個人的待遇都很高,相信大家不會去做這些鋌而走險的事,只是想問問大家最近有沒有覺得誰比較可疑?”

好幾個保姆都說自己這幾天沒有離開過唐家,而字畫顯然是這兩天不見的。

“是啊,我昨天打掃客廳衛生時,還看到那張字畫的,”其中一個保姆說。

吳霞又問:“那最近出入得比較頻繁的是誰?”

後來一個保鏢說:“我查了各個門口的監控,好像……除了唐總,這兩天只有朱先生出去過,而且是拎著包的。”

朱棉棉知道事情不妙了。

正好朱曾成此時回來了,看到客廳裏所有人都在,他不由地問了一句:“咦,今天這麽人齊?開慶祝大會?”

吳霞去走到唐建忠面前,說了幾句悄悄話,唐建忠點點頭。

不一會兒,家裏的保鏢和保姆就都被吳霞解散了,客廳裏只剩下唐建忠、唐岳、朱棉棉和朱曾成。

朱棉棉心裏清楚,現在朱曾成了懷疑的對象,吳霞只是一名下人,不可能親自審問朱曾成的,所以她帶人走了,朱曾成就交給唐建忠了。

☆、66、溫暖而熟悉的懷抱

“怎麽……怎麽我一回來,大夥兒就全都走了呀?”朱曾成問。

唐岳不說話,朱棉棉也不說話,唐建忠大概已猜出了個大概。更是沒有說話。

客廳裏,氣氛一度下降到了冰點。

而朱曾成也因為做賊心虛,他悻悻地走到唐建忠身邊坐下,“剛剛發生什麽事了呀?怎麽一個兩個都怪怪的?”

唐建忠總算說話了,還是像以往那麽和顏悅色的:“呵呵,也沒有什麽,就是今天發現少了一幅掛畫,對了親家你有沒有看到那幅畫啊?”

朱曾成假裝不懂:“是……以前掛在電視機頂上那幅?看起來非常陳舊的?”

“是的,本來呢,那幅畫也不值幾個錢,不見就不見了,但是唐岳那邊不是前幾天接待了幾個韓國來的大客戶嗎?那幾個客戶是中國通。最喜歡收藏民間古畫了,唐岳便說把字畫送給他們,結果派人回來取的時候,字畫沒了。這字畫丟了是小事,可做生意都講究信譽,信譽丟了損失就大了,親家說是不是?”

朱曾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:“沒錯,是這樣的。”

“如果親家知道那幅畫在哪裏的話,可以告訴我,我去取回來,不論花多少錢都可以的。”

“這……那幅字畫……現在在一間……當鋪!”朱曾成還是忍不住說了實話。

“當鋪?”坐在對面沙發的唐岳突然擡起頭,他問:“這麽說,是你拿去當的?”

“我……恩……”朱曾成吱吱唔唔。

卻在這時,一把溫潤的聲音傳來:“是我拿去當的!”

“豬頭。你……”朱曾成看著朱棉棉,不明白女兒為什麽要替自己頂罪。

唐岳問:“你拿那副字畫去當了,為什麽?”

朱棉棉說:“我缺錢花。”

“缺錢花為什麽不問我要,為什麽不問爺爺要?”

“我不好意思問。”

“難道偷就好意思嗎?”

唐岳一個“偷”說出口,朱棉棉整個人都呆住了,淚水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!

“唐老三,怎麽說話的你?”唐建忠怒斥唐岳:“不就是一副字畫嗎?有什麽了不起的?難道字畫比棉棉還重要?”

唐岳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,可礙於面子,“對不起”那三個字硬是說不出口:“好,是我說錯話了,那你告訴我,當在哪個鋪子裏,我拿錢去贖回來。”

朱曾成連忙說:“一字當鋪。沿海路那家,當了十八萬!”

唐岳怔了怔,似乎明白了什麽。

……

“豬頭啊,你就說句話吧,豬頭,我求你了。老爸錯了。老爸不該瞞著你去偷字畫的,都是老爸連累了你……”房間門口,朱曾成一直守在朱棉棉的門口,不停地認錯,求她開門。

但朱棉棉就是不開。

不止是老爸傷了她的心,還有唐岳的那一句“難道偷就好意思”嗎?

這些日子以來,她心裏一直存著一絲希望的,就算唐岳不愛她,但起碼印象不要太差。現在看來,這是永遠都不可能的事了!

“豬頭,你就不能開開門嗎?唉,老爸真的該死,明知道你心裏只有唐岳那臭小子,我還要這麽做!”他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自己的耳光,“豬頭啊,你再不開門,老爸的臉明天就腫成豬頭了。”

朱棉棉依然無動於衷。

“豬頭……”朱曾成欲哭無淚,以前的豬頭沒有這麽心狠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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